這種東西的消逝是自然且微妙的,便仿若流水東流、日落西山,乃人世之常理。可它又實在令人惋惜。
——不是棱角、不是壯志,硬要說的話,不過是一簇微茫的火苗,于誰而言都可有可無。
柏修文大抵是知道一二的,但他也确實生不出任何歎惋或同情的情緒。
這幾年裡青年的人生軌迹他看在眼裡,單調乏味、按部就班,對方于他而言猶如一張簡單的線條圖紙。高桐所去過的地方、經曆的事、認識的人,柏修文都了如指掌。青年活在他一手設下的全景監獄裡,而囚犯卻渾然不知。
他這做法殘忍、變态又荒謬,他也清楚。
自小他缺乏一定的共情感。幼年生物課入門時做解剖青蛙的實驗,同齡孩子們都紛紛移開眼睛不忍動手,甚至有膽小的女孩子躲到一旁哭泣,隻有他戴着口罩和手套,護目鏡下露出一雙冷淡漠然的眼睛,将青蛙屍體固定在解剖盤上,手法幹淨利落地用手術刀将其開膛破肚、肢解,最終按照指令把其體内的髒器器官一一标明指認。
手術刀擦得锃亮,在實驗室的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随着他割開屍體肚皮的動作,傷口被切得整整齊齊、毫無瑕疵,連血液都沒濺出來。
有一個步驟他記得很清楚。由于屍體上被塗了防腐液,青蛙肢體有些微的僵硬。他按照老師的說法緩緩揉搓它們,屈起它的腿、讓關節變軟,直到青蛙柔軟地仰卧在解剖盤上。
那感覺很奇妙。他感覺渾身毛孔張開、血液細胞嘯動起來,這潛藏着一種詭異、怪誕的掌控感,即便那對象是個渺小卑微的動物屍體。
生物老師在表揚他的同時,在課後将他叫到了辦公室,試探地問他解剖青蛙時什麼感覺。
那時柏修文早就察覺到老師的意圖了。他直視着老師探索的目光,隻微微沉思了一下,便回答——
“我确實感覺害怕又惡心。但這既然是實驗任務,就要完成。”他呼出一口氣,笑着補充了一句:“之後同學把屍體埋在花盆裡了,還立了個墓碑、說這是為科學獻身,希望它們在天之靈不要懲罰我們。”
生物老師一聽也樂了,還慨歎自己多想——這就是一個有點早熟的小屁孩罷了,世上哪來那麼多異常人格。當時他瞧着對方解剖青蛙時,雖然手法不甚熟練,但切割剖除時表情鎮定自若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手連抖都沒抖,全然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反倒像是電視劇裡的變态殺人狂。這才把人叫過來問上一問。
實際上人總比其他任何人都能清晰深刻地認知自己,區别隻在于他是否願意承認。
在成長的過程中,柏修文漸漸發現他患有某種程度上的共情障礙——像是類似無助、恐懼、同情、憐憫的情緒……無論善惡好壞、極端或是正常,無論源頭是他人亦或自己,他都無動于衷。
後來他逐漸了解到行為是習得的。這就再簡單不過,行為是情緒的表達,通過完美到一絲不苟的社會化過程,他在不同場景下模仿一切社會所需要的行為,成功地僞裝融入于正常人的行列裡。
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正常。
車内暖氣開得頗高,熱度與淡淡的車載香水味似乎要将人蒸醉。柏修文又掃了一眼高桐,他依舊是那個姿勢,像是睡着了。
世間任何美妙的形容詞都無法描述他這時的感受,這比一切性`高`潮都來得亢奮,他能感覺自己胸腔内的震顫——毛孔張開,血液、細胞分子嘯動,一種隐秘而狂暴的快感即将來臨——就仿佛當年解剖那隻青蛙一般無二。
隻是把高桐描述成幼年的那隻青蛙未免太無情。因為高桐是不一樣的,他有别于這世上無趣的任何人,比古堡裡潛藏的任何稀世珍寶都要珍貴。他可能既不耀眼也不奪目,甚至比路旁的煙頭果屑還要不起眼,但他不一樣。
因為這個人是他的。永永遠遠是,期限橫跨過去、現在和無盡的未來。
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酒店。
陳鵬打開車門,朝後望了一眼,有意說道:“柏哥,咱到了啊,我先去門口接那誰,就不用先等我。你們好了先上去就行。”
柏修文點點頭,淡道:“去吧。”
他感覺身邊的青年猛地一抖,随後又靜默下來。
他轉頭,對着高桐溫聲道:“餓不餓?還沒吃晚飯吧?”
高桐微微瞥向窗外。
寒風呼嘯,卻像是惡鬼的怒吼;暗燈閃爍,仿若魔鬼的雙眼;黑夜無邊,是它們無形卻無窮的軀體。
這麼多年了,再見到這個人。
依舊心髒發悶、難以呼吸,依舊掏空身體卻找不出講話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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