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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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看他倆，聲音飄飄忽忽：&ldo;将來，等你二人滿了十六歲，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吧。大哥一定不勉強。現在麼，願意不願意，都得聽我的……&rdo;子釋的表情和語調裡帶着一種渾不在意的凄涼，一縷漫不經心的悲傷，柔柔的冷冷的。兩個孩子吓住了。這樣的大哥，仿佛正在承擔着某種沉重而無法言說的痛苦，忍受着某種深遠而不可名狀的悲哀，咫尺天涯。&ldo;嗚嗚……&rdo;子歸忽然放聲哭泣，撲到子釋懷中，&ldo;大哥，大哥……你不要難過，不要這樣……難過……我們聽話，我們聽話……&rdo;子周垂下頭，眼淚&ldo;啪嗒啪嗒&rdo;，再也說不出違逆之言。長生看得目瞪口呆：這樣也行啊？！枉費自己替他操了半天心，一路上邊糾結自個兒的心事，邊琢磨要怎麼幫他說服兩個孩子打消參加義軍的念頭，誰知人家自有四兩撥千斤的高招，連消帶打，全不費力。人各有志雖然兄妹三人友愛如初，到底心裡橫着疙瘩，都不再作聲。長生忽道：&ldo;子周、子歸，依你二人看，那馮将軍領導義軍抗擊西戎，能有幾成勝算？&rdo;子周正沮喪，脫口而出：&ldo;捐軀國難，視死如歸。性命尚且置之腦後，又何必問勝負？&rdo;&ldo;照你這麼說，難道打仗是為了送命，而不是為了最終的勝利？&rdo;長生一笑，&ldo;沒有勝算的捐軀國難，隻能是大夥一塊兒轟轟烈烈給國家陪葬，這就是你要的結果？&rdo;子周梗着脖子：&ldo;自有浩氣長存天地，死而無憾！&rdo;長生記起剛認識他們兄妹的時候，就曾有過一次關于&ldo;浩然正氣&rdo;的争論，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居然輪到自己扮演李子釋的角色。又笑一笑：&ldo;俗話說，成王敗寇。改朝換代之後，那點浩氣能長存多久，可真難講。你看看曆代史書對前朝的記載，敢說自己當真能死而無憾？&rdo;子周最近幾個月勤學不辍，經史大有長進。想想前四史後通鑒，無不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上一家的亂臣賊子，下一家的忠臣義士。曆幾朝而官運亨通者，大有人在，一樣垂範天下美名傳。所謂浩然正氣，一時一個樣。皺起眉頭苦思。對方的話怎麼聽怎麼别扭，偏偏不知如何反駁。子歸開口幫忙：&ldo;可是，長生哥哥，内亂外侮，豈能相提并論？如今西戎乃是侵我國土，奪我家園，殺我百姓……難道要大家乖乖束手就擒伸長了脖子等砍頭麼？&rdo;子釋暗贊一聲：腦子清楚，說的正是地方。卻聽顧長生毫不猶豫道：&ldo;西戎自内遷以來，早已歸附錦夏。所以，今日還是内亂，并非外侮。何況，夷狄之族而一統中土大地，史上也不是沒有……&rdo;說到這，拿眼神向子釋求助。子釋聽他跟兩個孩子詭辯，知他在設法緩和氣氛。既如此，便無法袖手旁觀。想一想，道：&ldo;太遠的不講了，最近五百年裡，北方柔然一族曾在四百年前攻入當時的都城陽晉，入主中土，但是治不得法，四世而亡。前朝景平年間，六皇子宋霈奪嫡登位，他的母親乃室韋族進貢的美女。此後曆任帝王，可以說都有蠻夷血統。即使在本朝，據說昭烈帝的生母就出自西蜀羌族……&rdo;長生聽得佩服不已。本來指望他給一個例子就好，居然如數家珍。有了論據，正好下結論：&ldo;因此，所謂内外之别，其實不算什麼。&rdo;&ldo;西戎兵殘暴嗜殺，毫無人性，連老人嬰孩也不放過，令人發指……&rdo;說話的是子周。長生心知肚明，這些話基本屬實，沒法辯駁。一時詞窮，又望望子釋。子釋瞪他一眼。這人，開了頭收不了尾，非要自己出馬救場，繼續這影響兄弟感情的尴尬話題。隻好對子周道：&ldo;《九死南行記》聽說過吧？前朝末年青州士子吳宗橋，将自己戰亂中二十餘年輾轉流亡的遭遇一一詳述，寫了這部書。從他的記叙來看，當時天下争雄的各路兵馬，手段絲毫不比如今西戎兵遜色啊。即使是素以仁義著稱的隊伍，為了安撫士兵，也曾放任他們攻城之後大肆燒殺擄掠……&rdo;這時子歸脆聲打斷：&ldo;大哥，你講的這個和我們說的事情沒關系。不管是誰，搶劫掠奪，胡亂殺人就是不對。凡是有血性的人，隻要遇上了，肯定要反抗到底。&rdo;子釋再瞪長生一眼：我早認了沒道理，你非要逼我跟他們講道理。現在怎麼辦？講不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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