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陳蒨才被駱牙背回自己府裡。
寝閣内,韓子高看了看陳蒨,陳蒨看了看韓子高。
“這下咱倆是難兄難弟了。”陳蒨拍拍自己的腿道。
韓子高撇了撇嘴:“我跟您不一樣,我是被人打的,您是自己摔的。”
駱牙在旁道:“你是沒看見哪,将軍從重雲殿的二樓一直滾到一樓,滿頭滿臉是血,斷骨都從肉裡戳出來了,那摔得慘呀,把我們吓壞了,皇帝也吓壞了。”
“呵呵——”韓子高輕笑了兩聲。
“你還笑?”駱牙道:“我們都要哭了。”
韓子高道:“阿兄就這麼怕去交州?”
“子高,你說的好像将軍是故意摔的一樣。”駱牙道。
“也不怕把脖子摔斷了。”韓子高撐着身子,從自己的床走到陳蒨的床邊,伸手摸着陳蒨的腿,心疼地問:“阿兄,還痛嗎?”
這時,門外傳來華皎爽朗的笑聲:“子華,聽說你摔斷了腿……哈哈哈——”
陳蒨沒好氣道:“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都錄事是來恭喜我,有什麼好事呢,我剛剛死裡逃生,你倒是幸災樂禍,兄長好沒良心啊!”
華皎進得門來,撫須笑道:“子華不用去交州了,還不該恭喜嗎?”
陳蒨笑了笑,一拍斷腿道:“既然兄長這麼說了,咱兄弟是該慶賀一下。陳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旗門,去交待庖廚準備酒菜,對了,上次陳詳送的一壇糖蟹還沒開封呢,把它拿來,還有,把夫人釀的烏梅酒也拿來。”[糖蟹,南北朝時,用蜜腌制的蟹,做法類同醉蟹。]
“您還喝酒?就是酒惹的禍,您腿都跌斷了,不行,這酒絕不答應。”駱牙氣道。
“我這腿啊一喝酒就好了,旗門快去拿酒,别廢話了,快——”陳蒨笑道。
“唉——”駱牙無奈地搖了搖頭。
九月初,京城又來了特使,皇帝蕭淵明征召司空嫡女陳舜華進京,陪伴皇太子妃王氏入宮學習宮廷禮儀,為九月中旬的皇太子大婚做準備。
征召大臣子女陪伴皇室貴胄親眷,是自古以來皇帝恩寵大臣的慣例,是人臣無上的榮光,然而陳霸先卻是愁上加愁。
侄兒陳昙朗在京城任着作佐郎,實際就是留在王僧辯身邊的質子,現在又要把嫡親女兒送入京城,這一定是王僧辯父子的陰謀,加上上次突然調陳蒨去交州平亂,明顯王僧辯對自己已起了猜忌之心,如果再猶豫不決,恐怕被誅滅九族的禍事便不遠了。
一山不容二虎,自己與王僧辯必有一決,舉義的事宜早不宜遲,作戰的衣袍甲具、賞賜之物都已準備,隻在等待合适的時機。然而接到征召女兒入宮的聖旨,自己又猶豫了,兩個孩子性命系于他人之手,一旦舉義,他們首先遭殃,昙朗是同胞弟弟休先唯一的孩子,舜華是自己的嫡親女兒,若他們不測,自己身邊已沒有至親的親人。
陳蒨雖也是侄兒,但他父親陳道譚與自己不是一奶同胞,少時由于自己是庶子,被父親和家人所輕視,成年後又因志向與長兄不同而多起争執。陳蒨自恃嫡長和宗主身份,言語中透着心高氣傲,尤其對舉義之事所表現的迫切和熱情,就像他已經确定是自己的繼承人。
陳蒨監管南徐州才兩年不到,深得自己部下的擁戴,武将侯安都、周文育等與他稱兄道弟,文官蔡景曆、沈恪等與他談論文學、附弄風雅,自己開始懷疑将來能不能駕馭住這個侄兒,會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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