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四百裡加急文書,信武将軍交待請司空親啟。”韓子高從衣袖中取出信函,雙手遞向陳霸先。
陳霸先接過信函,拆開信檢,面無表情地閱覽急件。
“信已送到,屬下告退。”韓子高打算離開。
“等一下,你剛才說投毒的方法不好,什麼意思?”陳霸先問。
韓子高道:“是屬下失口,司空恕罪。”
“你說說看,說錯了不會怪罪于你。”陳霸先微笑道。
看司空慈眉善目的樣子,韓子高大着膽子道:“屬下覺得,投毒之策雖傷了敵軍,更傷了城中百姓,所以說這個方法不好。”
蕭摩诃蔑笑一聲:“婦人之仁,打仗就是要勝,隻要能赢,就是好辦法。”
“請問蕭馬主,我們打仗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保境安民。您在井裡投毒,且不說能否成功傷到敵軍,死的首先是百姓,這不是仁義之師能幹的事。”韓子高回怼道。
“死的是敵國百姓,又不是我國百姓,對他們還講什麼仁義?”蕭摩诃不屑道。
“宋初失河南,明帝失淮北,齊再失淮南,侯景之亂丢了江北,江陵之變又丢了荊襄,如果開戰,這些地方首當其沖成為戰場,然而這些地方的百姓也曾是我國的百姓。”韓子高力争道。
“哼,他們歸附了索虜,就不是我國百姓了。”蕭摩诃道。
“他們不歸附能怎麼辦,要他們都殉城陪葬嗎?我們的守将尚不能盡忠臣節,我們的君王尚不能死社稷,憑什麼要求百姓!”韓子高激動道。
“大膽!”侯安都拔劍怒道。
陳霸先道:“把劍收起來。”然後對韓子高道:“你可以走了。”
“謝司空,屬下告退。”韓子高忐忑不安地退出大帳,剛才熱血上頭,一番慷慨陳辭,說的是實話,卻是對皇帝大不敬,意外的是陳霸先居然沒有治自己的罪,就連責怪都沒有一句。
“元胤,天下漢人皆是我華夏子孫,‘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投毒之法實不可取。”陳霸先道。
“諾。”蕭摩诃口上答應,心裡并不服氣。
“成師,帶我去看一下士兵們的訓練。”陳霸先道。
“諾,去望樓吧,那裡居高臨下,看得清楚。”侯安都道。
侯安都陪着陳霸先走上望樓,營内的訓練正如火如荼,望樓下,士兵們袒露着上身,手握繩索在陡峭的石壁上攀爬,登上石壁的士兵抽刀砍斷面前的一排木樁,又縱身跳入石壁後下方的大池中,奮力劃動雙臂在泥漿中困難地向前遊走。
“司空您看,我突騎營的士兵每一個都是通過嚴格考核,百裡挑一擇選出來的,再經過屬下精心訓練,個個上山如猛虎,下海似蛟龍,以一當十不在話下!”侯安都得意地向陳霸先誇口道。
“隻是以一當十嗎?”陳霸先道。
“平日說慣了以一當十,實際應該是以一當三十。”侯安都忙改口道。
“我要的是像百保鮮卑那樣的死士。”陳霸先道。[百保鮮卑,北齊文宣帝高洋創建的精銳部隊,選拔的條件十分殘酷,讓百名軍士互相搏殺,任其死傷,隻有最終的那個獲勝者才能被選中,可以說是百死一生,任為左右宿衛,謂之“百保鮮卑”。]
“百保鮮卑……死士?!”侯安都吸口涼氣,喃喃道。
“臨陣必死,死而後生。”陳霸先道。
侯安都抿了抿嘴,拱手問:“屬下抖膽問一句,大司馬不是剛剛跟齊國簽定永為藩屬的盟約嗎?難道兩國還會開戰嗎?”
“剛才子華轉呈的急件上說江北的齊軍頻繁調動部隊,這不正常。齊人向來不守信約,随時可能撕毀盟約,我們不可不防。”陳霸先道。
“屬下還是有疑問,為何訓練重在攻擊,不在防守……”侯安都看到司空冷峻的眼神,不敢再問下去了。
這時,望樓下傳來喧嚣打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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