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避開了宮中金吾衛的搜捕,但他在車底的時候,也目睹了武惟良被拿走的場景,膽戰心驚。若說在賀蘭氏身死的那一刻,二武還是不明所以,那麼在這一段奔逃之中,武懷運已經有所察覺了。丘神勣乃是生性殘忍的小人,怎會那麼熱心籠絡他們?武三思從來是個自私偏狹之人,就算在武後面前兒,還一直跟賀蘭敏之争寵,唯恐被别人搶了風頭,又怎會迫不及待地建議兩人去巴結魏國夫人?就連魏國夫人最愛吃紅绫餅餤這種事,也是武三思私下告訴的。方才他偷偷趴在崔府馬車底下,心亂如麻不知所措,本猶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訴崔晔。可又曾聽說崔晔是武後的心腹,武懷運不敢輕易露面,萬一崔晔将自己拿下送給武後呢?不料他這邊兒還在掂掇猶豫,崔晔卻早就察覺車上有人。但是那個崔天官,卻并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武懷運悻悻地想:不幸中的萬幸,崔晔也并沒有将自己拿下。心頭冰涼,正扭頭要尋一條路躲開,卻見一隊金吾衛從左邊兒路上而來。武懷運是膽怯心虛之人,本能地想要躲閃,卻聽那領頭之人道:“這不是武使君嗎?”腳下一頓,武懷運還未敢回頭,那人已經走上前來,笑着行禮道:“果然是武使君,您莫非不認得我了?”武懷運一愣,繼而皺眉:“原來是你。”原來這會兒帶人前來的,竟正是陳基。——當初武家兄弟在酒館裡借酒發瘋,被陳基拿入禁軍牢中,後兩人被丘神勣帶走,臨去還羞辱了陳基一番。當時武懷運還扔下過一句狠話,沒想到,這麼快就風水輪流轉。武懷運心懷鬼胎之時,陳基道:“使君一個人匆匆忙忙地,是要去何處?”武懷運知道宮中之人必然還在四處搜羅自己,哪敢久留,随口搪塞道:“有一件急事。”陳基道:“不知是什麼事?去往哪裡?要不要我相送?”武懷運搖頭,邁步欲走。陳基忽然道:“使君,方才看見令兄長仿佛被人帶了去,不知是為何事?”武懷運心驚,蓦地擡頭,對上陳基含笑的雙眼,雖是帶笑,卻透出明顯的冷意。武懷運強壓不安,冷道:“你怕是看錯了!”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陳基卻道:“使君留步!”踏前一步,将他攔住。武懷運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把手臂一掀:“滾開!”可陳基也并非等閑之輩,閃身避開,同時手按着腰間的刀,喝道:“使君還不住手,我便不客氣了!”陳基所帶的禁軍本來都認得武懷運——當初陳基無意中一拿卻拿下了兩個皇親國戚之事,誰人不知?如今見他又不知死活似的故技重施,均都目瞪口呆。又看陳基将拔刀,可見是要動真格的,衆人才遲疑着将武懷運圍在中央,隻仍是不敢輕舉妄動。正在對峙之中,宮中丘神勣親自帶金吾衛而來。武懷運見丘神勣來到,情知大勢已去,不由攥緊雙拳立在原地,嘿嘿冷笑起來。丘神勣眼見陳基帶人圍住了武懷運,面上顯出詫異之色。他打馬上前,正要命手下人将武懷運拿下,武懷運罵道:“丘神勣!你這反複無常的小人,竟然敢設計陷害我兄弟二人!”丘神勣左邊眉毛一挑,還未出聲,武懷運道:“好啊,你拿下我,送我去大理寺,我定要把你跟武三思兩個混賬王八的嘴臉都說給天下人知道,看看你們是怎麼算計陷害……”青天白日,衆目睽睽,丘神勣厲聲喝道:“給我閉嘴!”武懷運自覺好似窮途末路,還怕什麼,便叫道:“今日宮中……”丘神勣皺眉,才要叫人令他住嘴,卻來不及了。電光火石間,武懷運身後一人上前,舉起刀背在他背後用力砸落。武懷運疼得悶哼出聲,往前搶倒,一時無法出聲。金吾衛趁機上前,将他拿下捆住,亦在嘴裡塞進了一枚麻核。将武懷運砸倒那人,正是陳基,他冷冷地望着武懷運道:“中郎将有命,你還敢叫嚣,實在該死。”丘神勣大為意外,在馬上多看了陳基兩眼,他當然認得陳基正是之前曾拿下過武家兄弟之人,如今見他如此識做,不由笑道:“做的好。”陳基恭敬行禮:“這是卑職應該做的。”因已經緝拿到人,宮内還要回禀,丘神勣點點頭,也未多說,便帶兵押着武懷運返回。剩下其他的禁軍一個個如在夢中,本以為陳基這次又要得罪權貴,誰知這般柳暗花明,一時議論紛紛道:“這是怎麼,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麼?丘神勣居然敢拿下皇後的哥哥,他不怕得罪皇親國戚了?”另一人道:“難道是皇後的哥哥犯了事?但就算是犯事,也畢竟是皇親,丘神勣怎麼敢如此對待?”陳基心裡明鏡一般:丘神勣對待武家兄弟這樣前倨後恭,當然有個原因。丘神勣當然是武皇後的狗,如今要咬皇後的娘家人,如果不是皇後默許,那就是丘神勣這條狗瘋了。不過,對他而言卻是“禍兮福之所倚”,上次拿下武家兄弟,兩人臨去還出威脅之言,陳基本以為往後的路途又要艱難起來,不料老天竟另有安排。看樣子,這兩個人還來不及作威作福,就已經大禍臨頭,可見對他們而言則是“福兮禍之所伏”,可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回味方才武懷運狼狽之态,又想到丘神勣臨去贊許的眼神,陳基莫名地心情愉快。此後很快,“水落石出”。武家兄弟被秘密緝捕、囚禁,經過“簡單”的審訊,武惟良親口承認,說是因兩人嫉恨武後不肯照顧眷親,便想利用進宮獻食的機會,用食物毒死武後。誰知忙裡出錯,下人糊裡糊塗地拿錯了準備好的糕點,把本該呈給武後的那一份兒給了魏國夫人。這才錯害死了賀蘭氏。高宗聽說了此事真相,更加悲痛,又恨極了兩人。武後歎道:“陛下不必太過于自責了,我早察覺這兩人有些心術不正,所以不敢稍微縱容他們,生恐這兩人會誤國誤民。這一次召回京都,也是一時地動了念想,以為他們在外曆練了許久,必然跟之前有所不同,誰知他們竟因此更加恨極了我,乃至于用出這種手段……”武後垂淚,哽咽又道:“他們若是害我倒也罷了,阿月還那樣年輕,實在是太過可惜無辜了。”高宗含淚道:“罷了,皇後不必太過自責,這恐怕也是阿月的命而已。”此事很快也傳遍了長安,一時衆說紛纭。且說阿弦聽說魏國夫人殁,震驚之餘,不知敏之如何。雖然敏之對她來說是個性情無常十分危險之人,但畢竟府門出了如此不幸之事,阿弦不由心生恻隐。雖然敏之性情變幻莫測,但在跟随他的這段時間裡,阿弦冷眼旁觀,知道他對待魏國夫人跟對别人不同,到底是手足情深,骨血親情。如今賀蘭氏不幸離世,隻怕敏之會極為難過。可雖然心裡這樣想,阿弦卻有些“不敢”回周國公府。這一天,她出了戶部,帶着玄影,不知不覺來到周國公府前的街口,猶豫着要不要登門去打聽一聲。正徘徊中,身後有人道:“弦子!”阿弦回頭看時,卻見是身着常服的陳基,沒有穿禁軍服飾的他,含笑招呼,乍一看就如同在桐縣一樣。阿弦道:“大、陳大……”那聲“大哥”差點兒沖口而出,但背地裡如此稱呼是一回事,當面卻是另一回事了。阿弦索性閉口不語。陳基卻不以為意,笑道:“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跑來這裡做什麼?”阿弦忽然發現他有些滿面春風:“你找我做什麼?”陳基道:“我……”才要說,卻又不提,隻笑道:“沒、沒什麼,隻是上次我說過,咱們許久沒有好生聚一聚了,如今我正好兒得閑,請你吃飯如何?”阿弦越發疑惑,細看陳基片刻,忽然道:“你……莫非是又升官了?”陳基臉上的笑微微斂了幾分,有些無奈地小聲道:“我就知道什麼也瞞不過你。”阿弦看他露出這種神情,本想解釋說并不是她“看見”什麼,而是胡亂猜測的。可是轉念一想,又何必解釋:當初他走開,不就是因為這個麼……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陳基又笑道:“好吧,既如此,我便告訴你就是,我的确是又升了一級,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無非是想找個借口跟你聚聚而已,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呢,一起去好麼?”阿弦默默道:“恭喜你啦。”如今陳基已是正六品司階,雖看着品級不算太高,但在軍中,這已算是小有名氣實權在握的官兒了。就算是對長安城裡那些中等的官宦人家子弟來說,這也是個極體面的好差,而對于一個毫無根基的外地人來說,陳基更毫無疑問是獨一份。阿弦心裡滋味難明,想拒絕他,但看着陳基微亮的雙眼,想到先前他的諸般遷就……又狠不下心來。阿弦勉強道:“我今日還有事,想去周國公府一趟,改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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