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第41章 第四十一幕1上帝庭園（第1頁）

我又被捕役戴着鐐铐押回了那座隻點着昏暗蠟燭的地牢，我已記不清這是被關押至此的第幾天第幾次，他們是将我從刑訊室裡提出來扔回地牢，隔天又再将我從獄中提出來又送上刑架。我知道那場着名的滅絕人性的獵巫運動，隻不過是妄圖維護神權至尊的教廷單方面對宗教異端乃至無辜婦女宣洩獸性的屠戮虐殺，我這才發現我在這兩個輪回中都是人欲無窮的受害者，即使毫無過錯也會在慘絕人寰中被搬上祭台，我有足夠資格對人類生出無窮無盡怨恨，但那怨恨又都不是源于我自己——

不，不要讓我這麼想，我才不要和那個妄自尊大的女神官想得一樣，我怨恨得想要這就殺死她，她憑什麼能與我的戀人分享她那種自以為是的絕望，那跟我比起來還算得了什麼？不，我根本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絕望，我不想再看到他變成——侏儒突然把我反綁着用乳房鉗吊起來，用麻繩把下身摩擦得血肉模糊，我頓時空洞麻木地望着眼前的深不可測的黑暗，為什麼我還有那份心思？

我現在仍赤身裸體披頭散發地被鎖鍊捆在那根鐵柱下跪坐着，渾身體無完膚，到處都是血流如注大小不一的傷口，乳房上的被燒紅的鋼針挑破的傷口流淌着膿血，被烙鐵燙過的皮膚已經大塊地被撕裂開帶血的皮，鐐铐的鐵箍把我的手腕腳踝劃破，近乎露出鮮血淋漓的皮肉下的白骨；還有血水從我指尖湧出來，我後背與雙腿應當布滿了被釘子刺破的血洞，審判官昨天讓那兩個侏儒将我擡上女巫椅，那是被尖釘布滿坐墊與靠背的鐵椅，我被鐵環緊扣在上面，當所有尖釘都把我的皮肉撕破血流如注後，他們又在這椅子下點燃火盆，再把燒紅的鋼針釘到我的指甲縫裡。

他們任憑我不斷發出摧心斷腸的慘叫聲昏死後還是用水澆醒，見我快要熬刑不過了，就讓捕役把我丢回地牢。他們用刑的時間好像越來越長，從幾小時延長到了大半天，獰笑着看我在侏儒瘋狂的鞭打灼燒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們就大笑不止。

我大約仍是活在這片黑暗中的，但也早已被流放在萬劫無期的深淵中被禁锢，吞噬與埋葬，在現實世界中生活過的記憶就像是全然化為灰燼了，我隻是還能多少記起來昔日在桃源市那片鋼筋水泥叢林中學過功課與進行遊戲，那簡直是虛渺薄霧般的浮光掠影，并且那中間隻餘下一個身影始終在我腦海裡無法抹去，這些毒刑更讓他生根一樣抹不去！

但我縱然遍體鱗傷，四肢僵硬冰冷，我還是會在這将死的空寂寒夜中昏死過去做夢，就像五百三十八年之間伫立在那口活棺材的石壁中那般；我會反反複複再次地夢到北歐那片令我魂牽夢繞永生不忘的海灘，那駛向港口折射着陽光的白帆，被海浪沖走的字迹，舞蹈與極光，他牽着我的手向着永恒之山奔逃，他道出那句永别……

然後我就會悲痛欲絕聲嘶力竭地恸哭，當夢境變幻之後就是重疊着扶桑少年身影的他，我在轉生後離開了北歐來到東方，他卻變成了歐洲的異族少年；他緊握着給予他虛僞的溫暖與救贖的那隻黑手，他在暗藍光芒中為渴望生存野獸般的哭喊掙紮，他向着想要拯救他的同伴伸出手，他在女神官的親吻中拒絕了溫柔的謊言……

我的心痛得猶如被丢進那滿是刑具的爐膛裡燃燒，它已被燒裂碎裂成無數滴落在這地獄中的暗紅血迹，我就是能不停地記起來，他牽着我走在那片鋼筋水泥森林裡，他在牆角下與我一道玩着智力扣，他撫摸那隻鑽出草叢的小貓，他與我找出了藏在廣場上的寶藏，我找到那最後的缺頁與他一同戰勝惡神的絕望……我與他戰勝了絕望，分明是我與他戰勝了絕望啊！

“你一定是我的希望，你能給我帶來救贖麼？”但當我哭紅了眼鼓起重拾希望的勇氣向着他伸出手，那黑色的眸卻交疊在他的透着溫柔光輝的紫瞳下。“我帶你去看櫻花和富士山吧……”

“雪澈哥哥，諾拉哥哥，你們到底是……不，我又到底是……我好像，什麼也分不清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隻能在那些歡快的彩色幻影與猙獰的恐怖噩夢中睡去又醒來，仿佛耳邊響起在百年間飄蕩不停的遙遠歌謠，它隻能在我的夢中虛無地奏響，把我抛出那深淵再重新扔下去。

我總是在暗無天日的甬道中被拖來拖去，早已既分不清外面的白晝與黑夜，也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所有一切在我心靈深處都是支離破碎且飄忽不定的，不過當我聽到牢獄頂端那些水珠均勻地滴落下來的聲音時，那些毒刑留下的傷口就會湧出讓我死去活來的劇痛，這至少能讓我記起如今的處境，但我更願意昏死在那些色彩斑斓的夢境裡忘記所有身心的痛楚。雖然在夢中泣不成聲地醒來會讓我被染血亂發遮蔽的臉上布滿斑斑點點的血淚，這會讓我所剩無幾的力氣流失讓我更加逼近死亡，但我眼下就是想盡快地步入死亡。

蓦然有一道似紅非紅的亮光從鐵栅外亮起，那是莉莉絲又乘坐她的巨蛇來到地牢，她看着被鎖在鐵柱上奄奄待斃的我就興奮異常，她用妖媚的紅眼不斷在我那些血痕斑駁的傷口上掃描，像是參閱她制造出的一件絕世佳作。

“鞭傷面積大約百分之八十，燒傷面積大約百分之七十，利器傷面積大約百分之五十，w27，可以估算你目前的精神創傷面積超過百分之百！”莉莉絲在掃描結束後又用手指在虛空裡打開一塊虛拟投屏，她用暗紫光芒在上面連點，像是在上傳她掃描取得的這些數據，“我要贊許你，或者該贊許你的精神韌性程度，因為數據軀體的強度與你本身的精神強度相關，也就是說你在這裡所遭受的一切傷痛，都會反應到你真實軀體的心理承受能力中；你已經成功在這場極刑死亡體驗中堅持半個月，這種精神強度早已遠高于大多數愛麗舍世界的低級生命體，但我的系統還是建議你堅持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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