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嗯了一聲:“徐大哥這成法,完全是西洋的編制?看起來,好像是法蘭西和德國的陸師編制仿佛?”果然李鴻章也不是沒有這個見識,隻是他的淮軍各成體系,無法整頓成這樣兒的罷了。他微笑道:“正是。”李鴻章搖搖頭,似乎一下就帶了老态,有氣無力的道:“練禁衛軍,是大事兒。架子搭那麼大,徐大哥是特旨專任的練兵道,兄弟也沒法兒說什麼……器械呢,大概能撥一點兒出來。人呢,明天可以讓蓮房跟着,去北洋武備學堂挑選。奏調聽用就是,隻是這饷,實在難辦!北洋本來就是寅支卯糧。大腦袋戴了一個小帽子……咱們再看吧。看哪裡能騰挪一點兒出來……”總算是沒白開口,好歹答應給了點兒人。徐一凡恭謹的微笑:“遵中堂的示,來日和蓮房兄商量過之後,就給中堂開奏調的單子……至于饷,職道倒有一個籌饷的條陳,還請中堂閱看。”衆人看着徐一凡又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個條陳,也不知道這小子在袖子裡面藏了多少東西!就看見他不慌不忙的将條陳遞上,又端端正正的坐了回去。李鴻章接過條陳,才翻了兩下,眉毛一挑,就像要一拍桌子叫好。才微有失态的模樣,就趕緊收斂。随手将條陳丢在桌子上面:“徐老哥的條陳,兄弟自然會細細的讀。年紀大了,心血不足,一時用不得太多的心思……徐大哥遠來勞碌,先安頓下來罷……蓮房,替我送送。”說罷端茶,巡捕官立即揚聲送客。看着楊士骧笑着走過來引路,徐一凡也隻能端茶辭出。這那麼大一個人情,又給了那麼一個籌饷的妙法……為何會變成這樣?徐一凡臉色陰沉的站了起來,楊士骧和他并肩朝外走。就聽見楊士骧低聲道:“徐兄,你這是何苦?怎麼拿起這禁衛軍當真事兒辦?”徐一凡轉臉一看,楊士骧看着他的目光當中微有責備:“徐兄安心投效北洋,憑着你對中堂的勞績,這一路保上去也不算什麼難事。怎麼當面鑼對面鼓的就一心想練那個禁衛軍出來了?這還不是前人灑土後人迷眼的事兒……我們的交情,說句實話,人好給,饷難要,械全無!”可惜自己求的不隻是富貴啊……徐一凡苦笑,拱手就欲辭出。楊士骧卻一把拉住他:“東局子的公館,已經給徐兄備下了。你去一看便知,京師之約,總算辦成一件,也不算太對不起徐兄了……”他輕歎一聲兒,拱手送客。轉身就進了内堂,怕和李鴻章還有什麼私密的話兒要說。沒有路?老子就趟一條路出來!徐一凡咬咬牙齒,大步的走了出去。※※※“精當!高妙!難得的人才!”李鴻章不住的拍案贊好,他手裡捧着那兩個條陳,看得專心緻志。楊士骧侍立在側,隻是咬着牙齒為難的笑。李鴻章丢下折子,下人悄沒聲兒的送上一罐西洋聽頭牛奶,他慢慢打開了,拿起銀勺若有所思的喝着。“不動聲色的撥弄京城風雨,到了最後換了一個天不管地不收的銜頭。雖然隻是一個道台練兵委員,可是我北洋管不着,皇上那兒不敢管,太後沒心思管……簡直就是一個化外之地!我李鴻章的頂子,算是他一手保下來的,京中士林替譚嗣同送行,譚嗣同作詩而别,告訴大家别有新賢可挽風波,這新賢是誰?這樣的人物,不可不慎啊……”李鴻章再沒了堂上見徐一凡時候的老态,眼神陰鸷,目光深沉。他指着折子:“蓮房,你看看。這講練兵的,從編制到配備,從操練到成伍。都是熟悉行伍,通曉西法兒的人才才能寫得出來的。這籌饷,我和張南皮都是才動鑄銀元銅元的心思。還摸不着門兒,他就将如何鑄造,如何流通,輕重如何,收兌如何,錢息出息如何計算得明明白白,一年下來,我北洋就可以多收數百萬之數的饷額!國朝有此人才是幸事,但卻是讓人心裡總是提着……”楊士骧略略的看了一眼,兵事他隻是了了。但是鑄銀元取代流通市面上西洋鷹洋,立人洋,馬頭洋這些雜七雜八的貨币。他和李鴻章已經商量過多次。湖廣總督張之洞聽說也在動這個心思。可是此事千頭萬緒,鑄多少銀洋才能取代市面流通的雜色洋錢,怎樣收兌,怎樣發放,怎樣管理都是極煩難要考慮的事情。在徐一凡送上的籌饷條陳上面,精當的計算了市面流通的洋錢是多少。該鑄造什麼成色的銀洋,而且投放方式也考慮到了。先是作為軍隊軍饷和北洋采購,用工,河務,營建的标準支出貨币。用政府的采購能力帶動市面洋錢流通。還考慮到了鑄造銅元作為輔币配合使用,取代毫洋、銀角子、當十大錢等等這些更加混亂的流通輔币。操作性和可實行性都比他們籌商的幾個法子更好更精當。此人竟然是如此人才國士!楊士骧看着李鴻章:“中堂,這人……”李鴻章淡淡苦笑:“其用心也深,其志也大……隻是咱們還看不出來罷了。這個國家就象一個到處漏雨的大屋子。别人在一日千裡,咱們卻隻能裱裱糊糊。卻還不能讓别人把這大屋子推倒了……北洋後繼無人,我死了之後,誰來守着這個破屋子?”他又拍着桌子:“人才啊,人才啊!”楊士骧心中一動,卻沒說話兒。李鴻章合上折子,又發了一會兒呆,最後才冷冷道:“蓮房,他要什麼人,給他什麼人。錢一文也不給他!鑄銀元,他沒這個權利。我甯願張南皮搶了先,也不籌這個饷。給人他就得養着,沒錢就要散攤子。到時候看磨了磨他的性子,能不能真的收到咱們北洋翼下……”他指着楊士骧,語調冰冷:“想守着這個家當,你們都不成!”張幼樵徐一凡再沒有想到,在東局子自己的公館,竟然是如此的富麗堂皇。他帶着他一大隊人馬,悶着一肚子鳥氣在督府巡捕官兒的帶領下,直奔那裡。才轉到巷口,就看見一個好大的公館門臉兒,貼着徐道台公館的條子。門口還有青衣小帽兒,打掃塵除的家人。看見他們過來了,都一個個趕緊打千行禮。門口迎出一個滿面春風的中年人,笑吟吟的抱拳行禮。徐一凡從馬車裡面出來,還沒動問,那人就已經雙手遞上一個折子。打開一看,房契屋契。幾十個奴仆丫頭的身契,加上廚子花匠成衣匠車夫的傭工年契,整整齊齊,完完好好。這不是臨時的公館,而是李鴻章的私贈!用這個還了他在京城風波裡面的恩惠。怪不得他官面兒上面的事情,一步也不讓!不過說起來,這真是好大件兒的手筆……不知道又是在那筆公款裡面開銷的。來人笑嘻嘻的隻是看着徐一凡在那裡發怔,跟在徐一凡身後的杜鵑更是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富貴景象。徐一凡收起折子,微笑抱拳:“不敢動問……”那中年人也微笑:“在下張幼樵,中堂正是家嶽。這宅子正是家嶽安置的,不方便督府衙門經手,所以在下在這兒恭候了。”張幼樵……李鴻章的女婿……這兩個詞兒在徐一凡心裡拐了幾個彎才想明白。這家夥可是近代史上相當有名的人物啊!光緒前幾年的清流領袖,文章詞翰名動天下。攻擊李鴻章也不遺餘力。一時被認為負天下之望的人才!中法戰事将起的時候派去福建,整頓那裡的水陸師。結果就是一個趙括馬谡,南洋水師灰飛煙滅,他也掉頭就跑。充軍新疆,好容易回了都城,也沒人待見,還是李鴻章收留,将女兒許配給了他。這當初風節最厲,目無餘子的張佩綸張幼樵,現在卻是滿面春風,一臉和衷的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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