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飯廳,其實更像是個雜物間。不過兩三平方大的一個空間,靠牆的位置擺了一張棕紅色的八仙桌,桌沿的油漆褪了大片顯露出原木色的本質。像是一件破了絮的棉衣。以這張桌子為圓心,周圍堆放了各種各樣的雜物。有過期的報刊雜志,折疊整齊的紙箱,還有花花綠綠的空飲料品。
陳染之小心避讓着腳下的東西。他知道這些都是外婆‘寶貝’,每次搖着鈴铛騎三輪車的人經過他們家樓下,外婆一定立馬放下上的活,遙遙對着那人喊上一嗓子。
“我家有!過來收!”
聲音大到足夠侵入附近每扇洞開的窗戶裡。所以才會有人說,五樓那個撿垃圾的老人。
外婆跟在他身後,一手越過他,掀開蓋在桌上的罩子。陳染之眼神一斜,瞥到了她暗灰色大衣袖子内側的一大塊補丁。
他很快收回自己的眼神。桌上隻擺着一個白色的瓷盤,盤中是一疊炒青菜,涼透了的。
也許外婆也覺得這樣一盤菜似乎有些寒酸,努了努嘴:“現在小青菜打了霜,可好吃了。”
“可好吃了。”她說完又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說着放下手上還提着的塑料罩子:“我給你盛飯啊,侬先把書包去放掉。”
“嗯。”陳染之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自己的小房間。這麼一戶小兩室兩廳的房子裡,他還能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已經實屬不易了。為此,媽媽同外婆擠一個床。而外公則不得不搬到客廳的沙發裡睡。
其實他也并不需要這樣一個‘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的房間。外公六十多的人了還在跑出租車,每日淩晨出車回來,還不得不拖着一身的疲憊擠在那個逼仄的沙發上休息。
每個清晨,都是外公如雷的鼾聲将他喚醒。自責,不忍,到最後的負罪感。萬般情緒,在他對着衛生間的鏡子刷牙的這短短兩三分鐘内,已經是全部從他的心頭上都走了一遍。
也許,這就是常清的目的。
她說,陳染之你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一個好學校,将來才能好好報答外公。
她說,陳染之如果你爸找你,你一定不能理他。是他不要我們這個家的。
她還說,陳染之你以後再也不要跟儲悅這個小姑娘一起玩了。她什麼都不好,隻會拖你的後腿。更重要的是,你不要忘了,媽媽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她害的。
用情感作為人質,進行綁架,一直都是常清最擅長的一手。連外公外婆,她也都不會放過。
“我當初為你們的寶貝兒子還債出了多少力多少錢,難道你們忘記了?你們做人父母的有沒有良心啊?現在我落難了就看不起我了是吧?不管我了是吧?那我今天就拖着你們外甥死在你們家門口,讓全部的人都知道咱們家的醜事!”
“哎,不是這樣的!我們小清以前不是這樣的啊!”陳染之不止一次見到外婆捶胸頓足地對着淩晨出車回來的外公哭訴。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頭發斑白,經半生沉浮到老卻還不得安甯。
其實,負罪感這種東西,陳染之的确一直都。但不是對任何人,是對他自己。對他作為常清的兒子,而對自己感到深深的愧疚。
誰不自私,誰又不自利。幸虧在這個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足夠的資格可以指責他。他的家人都是互相利用,他的親情隻是海市蜃樓。
陳染之放好書包,再從房間裡出來,沒走幾步便瞧見了剛剛那個他一心以為會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的人。
陳蘭坐在輪椅裡,正擡頭盯着飯桌,上面僅有的一盤菜。她似乎十分專注,仿佛在靜靜欣賞一件上好的藝術品,就連陳染之靠近了,她都沒有察覺。
“媽媽。”陳染之站着,十歲出頭一點的少年,已經比坐着的常清要高出不少了。他同她講話,都需要帶着點俯視。
“染染。”常清小幅度地昂着頭看他:“你又長高了一點。”說完,她兀自笑了笑。
“嗯。”陳染之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媽媽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的話,就不要打擾我吃飯了。
“染染。”常清手下利索地滾着身側的輪子一直往後退到牆角,在一堆雜物中硬是為他讓出可供他走過的空間:“文藝彙演重要也重要不過學習,你馬上就要上初中了,你自己心裡有數。”
“嗯。”陳染之彎身坐下,背着常清灼灼的視線,就着兩三片菜葉就将一大碗白米飯全數都給吞下了。食不知味,吃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成為了一件常清安排給他的任務。
“我吃完了,回房間做作業了。”手上的碗不輕不重地放下。
“嗯,碗放桌上,一會兒外婆會收拾的。”常清說着滾着輪椅,有些艱難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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