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顧雲羨素來畏寒,含章殿内地龍燒得極旺,暖融融的如在春日。尚服局特意為她多制了一批冬衣,由司衣司的李司衣親自送來。顧雲羨半卧在貴妃榻上,聽李司衣恭順而讨好道:&ldo;這些裳服是司衣司對貴姬娘娘的一點心意,還望娘娘笑納。&rdo;她懶懶一笑,&ldo;諸位有心了。采葭,收起來吧。&rdo;李司衣沒料到她會這麼慡快接受,喜出望外,磕了個頭,&ldo;娘娘能接受,真是我司衣司上下的福氣!&rdo;顧雲羨示意她起來,又寒暄了兩句,李司衣這才開口告辭。顧雲羨點點頭,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ldo;對了,秦司衣近來可好?&rdo;李司衣一愣,還是答道:&ldo;前陣子感染了風寒,還在休養,是以近來司衣司的大小事務都是奴婢在cao持。&rdo;&ldo;噢,原來如此。&rdo;顧雲羨了然。李司衣離去之後,阿瓷奉給她一盞熱茶。顧雲羨接過卻沒有喝,眸色沉沉,暗帶思量。尚服局的人都知道,秦司衣從前是她的人,前陣子她初得宮權,還曾主動要來叩拜她,隻是她為了避人耳目,所以拒絕了。可今日尚服局來給她送孝敬禮,這樣大好的一個機會,她為何不曾與李司衣一起過來?難道是形勢不容她來讨好自己這個舊主?看來如今在司衣司,她的處境很是艱難。所謂感染風寒,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未可知。&ldo;小姐,臘八粥已經備好了,可要請莊令儀和柔婉儀二位娘子過來一起用?&rdo;她一愣,&ldo;臘八粥?&rdo;是了,今日是臘八。她竟然忘記了。含章殿内還是溫暖如春,她卻開始覺得冷。她從前便不喜歡冬天,如今更是讨厭。這樣寒冷的天氣,總讓她忍不住想起去年,想起破敗荒涼的靜生閣,她被困在那裡,度過了此生最寒冷的一個冬天。&ldo;參見陛下!&rdo;外面忽然傳來的聲響讓她一驚,連忙迎出去。皇帝身披墨色大氅,由宮人簇擁着,步入殿内。&ldo;你這裡地龍燒得真夠旺的,也不怕熱着?&rdo;他脫下大氅,露出裡面褐色常服。顧雲羨還沉浸在方才的思緒中,有些勉強地笑道:&ldo;臣妾素來畏寒,陛下又不是不知道。&rdo;他沒發覺她的異樣,拉了她的手籠在掌中。顧雲羨隻覺得他手掌沁涼,如玉石一般,不由道:&ldo;陛下要暖手不會去拿個湯婆,倒來折騰臣妾。&rdo;他挑眉笑,&ldo;朕就握一小會兒,雲娘何必如此小氣?&rdo;顧雲羨無奈,隻得由他握着,&ldo;陛下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不用批折子麼?&rdo;周世焘緻仕之後,由原吏部尚書徐慶華接任了左相之位。新官上任,自然會有大量的人員替換,前朝如今正忙成一團。他不該這麼清閑啊。&ldo;今日臘八,朕專程過來陪你喝臘八粥。&rdo;皇帝笑着彈了下她的額頭,&ldo;喝完就走。&rdo;&ldo;臘八節&rdo;的說法最初源自佛門。相傳臘月初八是佛陀成道紀念日,佛教稱其為&ldo;法寶節&rdo;,民間俗稱&ldo;臘八節&rdo;。老百姓在臘月初八吃臘八粥,用以慶祝豐收、祭祀先人。各地因為地域物産的不同,臘八粥也分為許多類。煜都盛行的臘八粥乃是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豇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松子及白糖、紅糖,以作點染。顧雲羨陪着他坐在食案後,面前是兩隻晶瑩剔透的玉碗,裡面盛着的熱騰騰的臘八粥,粉白相間,顔色十分可愛。皇帝端起一碗,嘗了一勺,贊道:&ldo;軟糯可口,你這裡的掌馔手藝不錯。&rdo;顧雲羨笑笑,也端起了碗。一口粥喝進去,她覺得喉嚨仿佛卡住了一般。腦袋不受控制地回憶起上一世,也是臘月初八,她跪在靜生閣冰涼的磚地上,定定地注視着門口,等着呂川給他帶來皇帝的回複。然後呂川回來了,告訴她他不願意見她,即使是最後一面。她沒機會喝到那一年的臘八粥,有的,僅僅是一杯穿腸毒酒。玉碗猛地擱上桌案的聲音。皇帝回頭,卻見顧雲羨雙唇緊抿,看着前方一言不發。&ldo;怎麼了?&rdo;他蹙眉,心頭浮起一絲不安。她轉頭,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着他。冷而清冽,仿佛從來不認識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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