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幼年的甯織能展露出什麼過人的天賦,也許情況不會這麼糟糕,但他沒有,他從孩童時代便注定了一輩子平庸,沒有反抗的武器,隻能接受那些稱呼。
在甯武的孫子、甯冉章的兒子和鄭秋代的兒子之間,甯織最讨厭第二個身份。因為母親出去演奏并不經常帶他,而爺爺雖然試圖培養他對甲骨文和巫術的興趣,但會把他抱在懷裡,拿白花花的胡子紮他的臉。隻有甯冉章,名氣最大,與他的關系卻最疏遠。
在甯織的印象中,父母從不争吵,也從不親密,甯冉章在國外待了幾年,沒學到一丁點浪漫,甯織沒見過他們牽手,更别提接吻。夫妻間相處尚且如此,對兒子就更加克制,常常是關心有餘,慈愛不足。
甯織五歲的時候曾做過一件壞事,把他爸畫畫的工具和顔料丢進了垃圾桶,以表達自己對“甯冉章的兒子”這個标簽的反感,結果被鄭秋代發現了,拿樹枝狠狠地抽了一頓。
鄭秋代是大家閨秀,平時溫柔端莊,那是甯織這輩子唯一一次看見她發脾氣,吓得哇哇大哭。後來甯冉章回家了,動作生疏地抱着甯織,哄來哄去也就一句話,小織不哭,爸爸再買。
有時候,甯織真恨他。恨他笨拙木讷,不解風情,恨他把人生一半的時間獻給油畫,恨他看到自己稀爛的作品還要違心地說不錯。
在與“甯冉章的兒子”長達數年的角力中,甯織慢慢長大了。他平靜地接受了自己沒有繪畫天分的事實,選擇了藝術史專業,然後出國讀研,走得越來越遠。
直到那聲噩耗傳來,他才發現,他對甯冉章的感情沒有那麼複雜。
就是愛而已。
當天的展出結束後,甯織打車回了老宅。
雖然提前打過電話,但看到鄭秋代等在别墅門口的時候,甯織還是有些意外。
鄭秋代又瘦了些,下巴尖尖的,眼窩深陷,嘴唇缺乏血色。她穿一襲香槟色旗袍,戴着絲綢手套,身後是鏽迹斑斑的大鐵門。
院裡種的蔬菜長勢不佳,白菜葉爛在泥土裡,無人打理。甯織走過石闆路,驚覺四周安靜得可怕,連鳥叫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沒有。
房子也是有壽命的吧,這套陪伴甯織度過童年和青春期的宅子,明顯已經衰老了。
進門之後,隻覺得空曠冷清,除了餐廳和廚房,其餘的地方都影影綽綽,甯織抱怨:“怎麼不開燈啊。”
鄭秋代說:“費電。”
甯織覺得荒唐:“咱們家已經窮到這份上了嗎?”
鄭秋代微微一笑,有些傷感:“開了燈也是空蕩蕩的,還不如黑着。”她伸手想接甯織的外套,被甯織躲開了,場面有些尴尬。
“洗手吃飯吧。”鄭秋代沒有計較。
自從兩年前甯冉章病逝,鄭秋代對甯織的态度就開始變化,會下廚給他做好吃的,關心他的工作和生活,越來越像甯織小時候幻想過的那種母親。可甯織卻不習慣了。
“我想先去我爸的畫室看一眼。”甯織走到樓梯旁邊,按亮了壁燈,把祝薇雲拜托他的事情簡單說了,問道:“家裡還有我爸多少畫?”
“七八十幅吧。”
“這麼多!”甯織吃了一驚,“怎麼不賣啊?”
“大部分都是他不滿意想毀掉,我執意留下來的。還有一些……不想賣。”鄭秋代取了鑰匙,對甯織說:“走吧。”
甯織許多年未曾踏足甯冉章的畫室了,十幾歲時叛逆不肯進,父親去世後悲傷不願進,再次推開門,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他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是顔料,曾經彌漫在整棟房子裡,貫穿他青少年時代的味道,現在已經淡了,收斂了,隻能退守在這方寸之地。
僅僅兩年而已啊。
畫室隔壁就是儲藏室,裡面常年保持着恒定的溫度和濕度,安裝着特制的低紫外線燈,甯冉章的作品整整齊齊地挂着牆上,上了光油,保養得很好。
鄭秋代說:“你挑吧,我也不懂畫。既然是全國性的展出,一定要找最好的,不然你爸會不高興。”
甯織一面牆一面牆地看,被一個衣袂翩飛的曼妙身影吸引了,輕聲問:“媽,這畫的是你吧?”
那幅畫的名字叫做“拉小提琴的少女”。
鄭秋代默認了,快步走過去,用半邊身體擋住甯織的目光:“這個不好,是他二十多年前畫的,技巧和風格都還不成熟。”她的表情很奇怪,嘴角微微勾起,眼眶卻濕了,帶着幾分赧然。“而且我也不是少女,那會都二十五歲了。”
甯織點頭,體貼地走開了。在最後一面牆上,他看到了一幅嬰兒畫像,那孩子胖乎乎的,眼仁像黑葡萄,天真無邪地吮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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