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們人間的菜肴,似乎還是以蒸、煮、烤、脍為主呀?”
來了,李治從自己那冗雜、沉重的思緒中掙脫,應聲道:“是,玉鬥玄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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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狀似無意地反問道:“凡間飲食粗陋,不知天上仙神,平日會用些什麼呢?玄尊若能告知于我,我亦可嘗試,為玄尊仿制一二菜式。”
這算什麼?隐晦地試探?
李昭眼珠子微動,她轉動着指間金杯,謊話張口就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大家各有所好。”
“或是采集星辰凝露,調和方諸島上的十萬年白玉膏汁為食。”
“或是摘來仙花瑤草,拿紫金石蜜拌了來吃。”
“不然,便是如孤上次一般,取三界各地靈竅中流出的泉水,烹煮仙茶飲用。”
自李昭說起這些時,宴會上諸人都不自覺地停下了杯着,仔細傾聽她說的天上生活。
裴行儉的夫人庫狄香象面露神往之色:“神仙們居然真的如經籍上所言,是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嗎?好生風雅。”①
李昭笑看庫狄香象一眼,見她與裴行儉同坐,加之青鸾這幾天已經把洛陽跑了個遍,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以及她們的家眷都被李昭認了一個全,因此她立馬猜出了這位美婦人的身份。
“庫狄娘子說的不錯。但也有些神仙口味特殊,如貔貅、白澤、夢貘等,喜歡吃金銀财寶,甚至夢境、生靈心中的貪嗔癡怨什麼的也喜歡吃,這便與風雅無關了。”
李昭摩挲着金杯,粉唇輕啟,開始給李治下套了:“不過嘛……三界神仙中最盛行的,還是你們凡人的烹煮方式。”
千金大長公主以扇掩嘴,訝然道:“神仙們也會喜歡凡人的烹煮方式?”
她問出了大家夥兒的心聲,神仙富有偉力,可移山填海,也會喜歡凡人的東西嗎?
李昭淺淺一笑:“這是自然。其實,三界中的神仙大概可以分作三類。”
“一類是如孤一般,自法則本源中誕生的先天神隻。”
“一類是得到人類供奉而飛升的後天神隻,如嫘祖、嫫母等女神,還有一種就是後天修真得道的後天仙真,如天師張道陵等仙人。”
“人道祖神以及後天仙真多偏愛人間事物,加之神仙壽與天齊,她們便喜歡做一些小事來充實時間,打發漫長的歲月。”
“其中以先炊母神東廚司命烹饪技藝最精,她發明了不少烹煮食物的技巧,還在三界之中刮起了一股風潮呢。”
庫狄香象博聞經史,聽得先炊母神名号,笑着接話:“《史記·封禅書》中記載:‘炊母神,先炊之屬’,玄尊所言的可是這位祖神?”
李昭贊賞地看她一眼:“不錯,是她。她是太上太微天帝君的屬官,從官數千,為東廚司命竈王府君,主人壽命長短,富貴貧賤,掌人職祿。”
“她也是人族祖考,先炊母神,是一家之主,三界十方衆竈神之首。”
宴會上一口氣聽到這麼多神仙事迹,大臣、郎君、貴婦、貴女們頓時議論開了。
“竈王府君?那我們拜的竈王爺其實是這位女神的下屬?!”
“既然竈神是女神,是一家之主,那為什麼祭拜竈神隻能由男人去祭拜?!明明主持中饋的一直都是主母啊!”有人意識到了這一現象的不對勁。
古代一直有“男不祭月,女不拜竈”的說法,這顯然是父權社會的一種歧視。
隻是,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識到這一點。
李昭格外留意了一下說出這話的人,那是禮部郎中夫人身邊一個端莊婦人,約摸二十六歲左右,這是誰?
過目不忘的技能很給力,李昭很快想起來她是誰了:“禮部郎中是韋元方,這個年紀,坐在晚輩位置上的婦人……是他兒媳婦?”
那不就是…………
“巢王李元吉的外孫女,新野縣主的女兒,未來武周女官,河東郡夫人裴氏?”
《大唐故引駕韋君志銘并序》有載,夫人河東郡夫人裴氏,君命克宣,為良家而入侍。遂與女俱事官掖。
自司彤管,寵洽丹闱。
豈徒衣翟肅客,必以當熊衛主。②
一言以蔽之,武皇的擁趸。
很好,又挖掘出一個隊友,李昭笑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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