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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第1頁)

每次看着她這個安靜忍耐的姿态,高翔都覺得壓抑,内心的不安讓他下意識主動回避與她單獨在一起。他自嘲地想,就算她沒有視他如無物,他其實也無法拿出一個如梅姨和晶晶那樣的平常态度對待她。這天下午,高翔步行出村,打算走到公路附近有通訊信号的地方給孫若迪打個電話,走出沒多遠,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回頭一看,左思安正不聲不響跟在他身後十來米的地方,見他停下,她也站住。&ldo;這麼冷的天,你出來幹什麼?&rdo;&ldo;我想借你的手機給我爸爸打個電話。&rdo;這是她頭一次跟他講話,她并不看他,聲音低而清晰。他差點說村子裡有一部公用電話,何必跟他跑那麼遠,再一想,她當然是跟他一樣,不想讓别人聽到電話内容。他點點頭,&ldo;好,走慢一點,注意别摔倒。&rdo;連日雨雪初停,道路泥濘,他知道她不會接受他過去攙扶,隻能盡可能放慢腳步,同時留意身後。走到公路邊,他遞手機給她,她搖頭,走開一點:&ldo;你先打。&rdo;他匆忙撥給孫若迪,孫若迪問他:&ldo;你到底去了哪裡,怎麼手機總是不在服務區。我快擔心死了。&rdo;他支吾以對,&ldo;我還在清崗,你還好吧?&rdo;孫若迪有一會兒不說話。&ldo;對不起,若迪,我這邊實在走不開。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回來好好陪你。&rdo;孫若迪畢竟是個溫柔的女孩子,&ldo;好吧,你好好照顧你外公。&rdo;&ldo;你嗓子好象有點啞。&rdo;&ldo;大概着了點涼。&rdo;&ldo;乖,去買點感冒沖劑喝了,多喝水,看書不要看得太晚,不要弄得感冒加重了,我會盡快回來看你。&rdo;他挂了電話,走過去将手機交給左思安,&ldo;我去那邊抽隻煙,你隻管慢慢說。&rdo;他以為左思安跟她父親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便走遠一些,點了一隻煙,然而隻抽了三分之一,回頭一看,左思安已經放下了手機,走到了公路旁邊,路上車輛飛馳而過。雨雪霏霏之後的田野上糙木枯敗,她穿着一件又長又厚羽絨服,身影臃腫,卻顯得異常蕭瑟,仿佛随時可以被風刮走一般。他連忙丢下香煙走過去,看到左思安的臉上眼淚縱橫,他拿紙巾遞過去。她沒有接,把手機交還給他。&ldo;怎麼了?&rdo;&ldo;我爸爸不肯理我了。&rdo;她隻說了一句,便号啕大哭起來,哭聲被呼嘯的北風刮得支離破碎飄散開去。這個完全孩子氣的傷心号哭讓高翔大驚,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剛伸手想輕輕拍一下她的肩,她已經受驚地退縮避開,轉身向村子裡走去,仍舊哭着,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跌跌撞撞,到了村口,才努力吞住哭聲,将頭垂得低低的。他跟在她後面,不禁對左學軍這個人起了深深的憎恨,他想,一個号稱一向慈愛的父親怎麼會突然對女兒不聞不問,把她弄得如此絕望。送左思安回去以後,高翔跟梅姨說他有事要回一趟清崗,當天就會趕回來。他直接開車去了左家住的縣政府大院宿舍樓,已近黃昏,從不少人家中都飄出炒菜的香味,他上樓敲門,左學軍開門,&ldo;你找哪位?&rdo;&ldo;左縣長,我叫高翔。&rdo;他皺眉想想,&ldo;你是高明的兒子吧。&rdo;高翔沒想到他對父親有印象,&ldo;對,我想找你談談,可以進去嗎?&rdo;左學軍讓他進去,冷淡地問:&ldo;什麼事?&rdo;&ldo;你為什麼不去看你女兒?&rdo;&ldo;那是我的家事,用不着外人管。&rdo;&ldo;你知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rdo;&ldo;她現在的情況?你以為我用别人來提醒我嗎?&rdo;左學軍嘴角牽動,露出一個近乎猙獰的表情,&ldo;她快要生孩子了。我才14歲的女兒,自己還是一個孩子……&rdo;眼前這個男人分明處于極度的痛苦之中,高翔的一腔怒火頓時熄滅,努力用平和的語氣說:&ldo;我隻想告訴你,她很孤獨,她母親每周去看她,可是她跟她母親相處得好象有一點問題,一心盼着你過去。&rdo;左學軍坐倒在沙發上,用手抱住頭,手指揪扯着自己的頭發。&ldo;你……别擔心,梅姨是醫生,把她照顧得很好。&rdo;左學軍頭也不擡,更沒有說話。高翔尴尬地站着,打量四周,突然發現客廳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打包,還有兩隻行李箱和一個大背包疊放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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