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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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淩二姐自藥鋪子回來後，淩大太太摸着她粗糙的手，滿是心疼道，&ldo;咱家說是不富裕，也不差這幾個錢，你以後别去藥鋪子幹活了，就在家陪着我吧。你妹妹眼瞅着要說人家，家裡事情也多。&rdo;淩二姐素來溫順，這回罕見的沒有答應，柔聲道，&ldo;四妹妹向來能幹，說人家也不耽誤家裡的事。何況，娘你天天在家，四妹妹也在家，祖母身子骨也硬朗。我知道娘是心疼我，娘放心，藥鋪子活不累，我也想做點事。再說，卿妹妹比我還小好幾歲，她也跟我一樣幹這些，她都不說累，我能累到哪裡去。&rdo;&ldo;你怎麼能跟她比，長卿武功了得。&rdo;淩大太太道。上回趙長卿沒一巴掌抽死淩二太太，真是手下留情。淩二姐笑，依舊道，&ldo;娘就放心吧，天天在家呆着，能有什麼趣？我樂得出去做事。&rdo;淩大太太低聲道，&ldo;今天你大舅舅來了，拿了兩千銀子來，說是給你的。&rdo;淩二姐皺眉，&ldo;娘要這銀子做什麼？我在大舅家白吃白喝好幾年，娘不該要這銀子。&rdo;淩大太太歎道，&ldo;你大舅死活要給，我也沒法子。給就給了吧，這銀子我也不要，你也不是小時候了，自己收着吧。&rdo;淩二姐道，&ldo;娘替我收着吧，有時間我給大舅送回去。&rdo;淩大太太一直心疼二女兒出去做工的事，沒少跟偶爾回娘的大女兒和身邊的小女兒報怨，淩四姐勸道，&ldo;娘你怎麼笨了？難道你沒覺出來二姐瘦了許多嗎？&rdo;&ldo;有嗎？&rdo;淩大太太一直守着淩二姐，并未發覺。&ldo;怎麼沒有？二姐現在天天走着去藥鋪子，再走着回來，到了藥鋪子裡也閑不下來，上回我還看到晚上她自己改褲子，說腰太肥了。這可不就是瘦了嘛。&rdo;淩四姐勸道，&ldo;二姐願意去幹活，就叫她幹去。不是我說話不中聽，姓許的王八羔子雖是個混蛋，可男人和離之後照樣挑着黃花大閨女娶。我二姐和離了，說句實心話，再想找一個姓許的這種條件恐怕不容易。與其把二姐養嬌，倒不如把二姐養得潑辣些。這樣再嫁她還不容易吃苦。&rdo;淩大太太心酸道，&ldo;你說也有理，就随她去吧。&rdo;其實淩二姐真的是很容易相處的人，她性子極好。淩氏知道淩二姐在藥鋪子幫忙後，還特意跟趙長卿說關照關照淩二姐，趙長卿笑，&ldo;母親就放心吧，二姐姐很是能幹。&rdo;淩氏問，&ldo;藥鋪子生意如何？&rdo;趙長卿笑，&ldo;還好。有些人來瞧病，一般都是頭疼腦熱的小病，我跟先生學了不少把脈的竅門。&rdo;若尋常女人開鋪子，少不了有些流氓地痞的來搗亂，趙長卿這鋪子，隻來過不多的幾撥人，在趙長卿把銀元寶捏成個花樣子後，便沒人敢來了。&ldo;鋪子裡進了幾斤燕窩，有一些不錯的燕盞，我都挑出來了。母親這裡四斤，祖母兩斤，都是很好的燕盞，母親别打發人，自己跟爹爹記得每天吃一碗。&rdo;調料鋪子開始賺錢了，趙長卿收益頗豐，她又不是隻進不出的吝啬人，有了銀子，也舍得花用。淩氏道，&ldo;你自己留着吃吧。&rdo;趙長卿笑，&ldo;我年紀輕輕的，吃這些無甚大用。爹爹跟母親不是年輕的時候了，更不用說祖母，年紀也大了，都該補一補。母親跟祖母都是節省慣了的人，平日裡哪裡舍得花錢吃這個，正好我把錢花了，東西也買來了，不吃放着會壞的，母親隻管吃，别心疼銀子。&rdo;淩氏知長女體貼，卻偏生命不濟，這般倒黴，心下也更疼長卿一些，笑着叮囑道，&ldo;你也别太忙了，天天在外頭跑，累了記得偷空歇一歇，咱家也不差這幾兩銀子。&rdo;趙長卿笑，&ldo;我知道。不要說咱家，難道大舅舅家就差二姐姐出來賺這幾兩銀子麼？無非就是占着手，有些事情做。我買了一些米，臘八在藥鋪裡煮臘八粥，往外舍一些，也是積德的事。&rdo;淩氏笑，&ldo;這倒好。&rdo;趙長卿不隻是臘八往外施臘八粥，她花一百兩買了些陳米捐到廟裡去，廟裡每年冬天必是施粥的，讓廟裡替她施了。買陳米并不是因趙長卿小氣，實在是去廟裡領粥的多是貧苦人，一樣的錢，陳米自然能多買一些，也能多惠及一些人。臘八那日，淩二姐天蒙蒙亮就起來了，穿戴好棉衣棉裙，梳洗後飯都沒吃就趕去了藥鋪裡。看門的夥計趙良棟也是剛起床，聽到淩二姐叫門連門去開，笑，&ldo;二姐兒來得真早。&rdo;淩二姐笑，&ldo;早上的頭一鍋臘八粥不能遲了。你們大男人哪裡會煮粥，我不放心，就早些來。&rdo;說笑兩句，兩人就一并去了院裡。煮粥的鍋台都是特意請人盤的大鍋台，屋裡放不開，就盤在了院子裡。淩二姐哈了兩口白氣，跺了會兒腳，直待火升起來烤着火才不覺着冷了。待趙長卿、蘇先生、蘇白、趙長甯過來，一大鍋粥已是熬好的，那香味兒就甭提了。趙長甯道，&ldo;我在家吃飽了，還想再吃一碗。&rdo;淩二姐笑，&ldo;想吃就拿碗來，我也沒吃呢。&rdo;趙長卿挽挽袖子道，&ldo;二姐姐，你先去吃飯，我跟先生來弄這些就成。&rdo;淩二姐也不客氣，自己盛碗粥，跟趙長甯在一畔端着碗喝粥。蘇先生把鍋裡的臘八粥盛到桶裡，趙長卿直接提到鋪子外頭去，一大鍋足盛了整整三桶。蘇白跟着搬開門闆，在鋪子門口擋上兩張桌子，再把免費施粥的牌子挂出去。不一時就有人或是拿着碗，或是提着罐子的來領粥。趙長卿的鋪子不是施粥最多的，卻是最實惠的，裡頭蓮子、花香、赤豆、桂圓、葡萄幹等等，全換的很。而且，粥很稠，插筷不倒，隻要吃了的，沒有不贊的。趙長卿開藥鋪，真不是為了賺多少錢，她鋪子裡的大堂單生了火爐，爐上一天到晚坐着煮開的姜絲水，邊兒上有粗陶碗，誰願意喝自去取去。有些沒錢的，診金多一分少一分的她也不是特别在意。她開藥鋪，除了實踐自己學了幾年的藥理，或多或少真的是想為自己積一點善行善德。趙長卿死過一次，并不懼怕死亡，再憋屈的日子、再傷心的日子，她也過過，也并不怕吃苦，她是怕，如果有再一次的重生，萬一遇到楚渝可怎麼辦？她想着，時時積一些德行，上蒼或者總能憐憫則個，如果生命能再次重來，她一次提前提醒楚渝，一定要讓楚渝平平安安的過一生才好。趙長卿不指望着賺多少錢，鋪子的生意反是很不錯，尤其一些貧困些的人，大都喜歡來趙長卿的鋪子。蘇先生看些穿戴尋常的人，開方子也是撿着便宜的藥來開。而一些富貴中人顯然信不過這樣剛開張的小鋪子，故此，趙長卿生意不錯，但也搶不到大鋪子那些賺錢的生意。臘八的時候，淩騰也去家廟裡給淩二太太送了一罐臘八粥。淩二太太見了兒子就是哭，除了後悔就是抱怨廟裡清苦，淩騰道，&ldo;母親安心念經吧，兒子與父親都好，就是姐姐，也很好，前些日子剛把出了身孕。我來跟娘說一聲，娘也高興高興。&rdo;淩二太太一聽，果然十分歡喜，又叫兒子如何打點東西給女兒送去，連孕中如何保養都啰哩啰嗦的說了一大堆，淩騰認真聽了。坐了片刻，便要起身回家，淩二太太低聲問，&ldo;你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rdo;淩騰道，&ldo;不單爹生氣，我也生氣。&rdo;淩二太太抹淚道，&ldo;我知道我不該說卿丫頭的壞話，可也沒有要壞她名聲的意思，都是你大舅母那殺千刀的！&rdo;說到梁大太太，淩二太太頗是咬牙切齒。淩騰沒與她說梁家早已舉家赴黃泉，隻是聽了淩二太太抱怨完畢，便離開了。待淩騰回家後，淩二舅問，&ldo;你娘在廟裡還好。&rdo;淩騰道，&ldo;還好，精神也不錯。&rdo;淩二舅便不說話了。大過節的日子，淩大太太一天沒見着閨女個影子，直跟淩四姐抱怨，&ldo;你二姐姐對那藥鋪子比對親娘還上心呢。&rdo;淩四姐笑，&ldo;昨兒晚二姐姐不是說了嘛，鋪子裡今天施臘八粥，難免要忙一些。&rdo;待得晚上擦黑，淩二姐才眉開眼笑的回來，淩大太太問她，&ldo;可是舍得家來了？&rdo;&ldo;怎麼舍不得回來，過年難免忙了些。&rdo;淩二姐笑問，&ldo;娘，還有吃的沒？我還沒吃飯呢。&rdo;&ldo;這麼晚還沒吃飯？&rdo;淩大太太連忙叫丫環去端給淩二姐預留的晚飯出來，淩二姐洗了手，慢調斯理的吃起飯來。淩大太太道，&ldo;以後再去，身上帶幾塊點心，餓了好墊補一二。&rdo;淩二姐笑，&ldo;娘快别說了，笑都笑死人了，哪裡有上工帶點心的。再說，鋪子裡一直忙，也沒空吃點心。有一回我帶了幾蕃薯去烤！放爐台上就忘了，等想起來，早烤成糊巴蛋了！&rdo;淩二姐說着自己就笑了起來，惹得淩大太太、淩大舅也笑了。待用過晚飯，淩二姐跟淩大舅要了些紙，回自己屋裡練字了。淩四姐也略識幾個字，隻是寫得不怎麼樣，見淩二姐如今天天練字，淩四姐問，&ldo;二姐，你這真是要發奮了啊！&rdo;她姐是與以前不同了，如今趙長卿每月給淩二姐一兩銀子，淩二姐拿到第一個月工錢的時候，高興的給家裡買了八樣果子，又給淩四姐買了支絹花兒，結果，一下子花個精光。但，淩二姐就是與以前不同了，淩四姐不大說得上來。譬如，以往淩二姐無非的翻書打發時間，其實字也認不大全，淩二姐向來是跳着看，連帶猜字，看得懂看不懂的就瞎看，從未這樣正爾八經的晚上習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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