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廣憋得通紅的臉,公孫敖卻得理不饒人,口若懸河般繼續貶斥這位朝中老将。
“将軍過往虛名,皆為鎮守城隘,善守建功。但逢進擊,寸功未建。”
“無非全軍覆沒、受困被俘、折損過半、迷路失期,豈不是無能之将?”
“而今将軍非但不知過,還擅闖大将軍營帳。試圖出言狡辯、貶斥我軍血戰功績。”
“爾不知大将軍苦心栽培,反誣大将軍私心。如此作為,才令公孫敖所不齒。”
“高祖初登大寶,五星連珠出東方,兆利中國,彼時社稷草創,與匈奴作戰遇險白登山。”
“待到文、景帝時,與匈奴綏靖和親、休養黎民。”
“如今聖上英明神武,誓建萬世不朽之功業,除匈奴大患,佑華夏萬年。”
“此番漠北大戰,幸得大将軍臨敵運籌得當,血戰緻勝。”
“若因将軍之過,緻使我等铩羽而歸,如何向陛下交待,向列祖列宗和天下黎民交待?”
公孫敖越說越起勁,俨然一副替天行道、代大将軍衛青訓話的威勢。
李廣卻聽得臉色鐵青,整個人從頭到腳生出寒意,如同墜入萬丈深淵。
“你……你……”
李廣已然氣極,顫抖的嘴唇讓噴出的唾沫挂在胡須上,這一瞬間,他仿佛蒼老已至耄耋。
“陛下用你們這些儒生為将,難道就是為了口誅筆伐、颠倒黑白;賣弄學問、妄議古今嗎?”
“老夫此番寸功未立,已是恨極悔極,怎可再受爾等刀筆吏羞辱!”
“報……”
帳外馬蹄聲疾,軍書忽送至大将軍幕府。
“霍将軍大捷”,傳令軍士急切地喊道。
帳内諸将聞報大喜,任安立馬接過軍書,展開速覽後立即激動地大聲念起來。
“大漢骠騎将軍、冠軍侯霍去病,以李敢等為大校,當裨将,出代、右北平二千馀裡,絕大漠,直左方兵。”
“活捉單于大臣章渠,誅殺北車耆王,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将軍、相國、當戶、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臨翰海,斬獲胡虜共計七萬四百四十三級。”
“霍将軍已經班師,不日将入關,回宮向皇上複命。”
任安念完,臉上已經笑開了花。
衛青聞報,趕緊從任安手中接過軍書細看,随後激動自語道:“左、右賢王皆沒,至此,匈奴遠遁,漠南再無王庭。”
衆将聞言頓時欣喜異常,齊拜大将軍衛青,賀道:“恭喜大将軍,賀喜大将軍。”
“陛下聖明,大将軍雄武,冠軍侯神勇,大漢天威萬年。”
聽聞李廣的兒子李敢建功,剛才還在狠批李廣的公孫敖,立即向呆若木雞的老将軍投去嘲諷的目光。
兒子都有可能建功封侯了,當爹的卻一事無成。這種打擊,比他公孫敖用一百條理由來批判還管用。
李廣沒有言語,衛青故舊近屬、校尉公孫敖的話,深深刺傷了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将,他轉身默默地退出大帳,騎馬返營而去。
等衆人因冠軍侯的戰績而贊歎議論完畢,衛青這才回過神來。
他輕聲責怪公孫敖道:“李老将軍畢竟是三朝老将,公孫校尉,你有失尊次、用語太重,言辭過激了。”
衛青雖然嘴裡批評公孫敖,心裡卻知道——李廣贻誤軍機,按律必當死刑。
這些論罪的話,公孫敖不說,總要有人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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