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張了張嘴,似哭似笑:“太荒謬了……呵!這一切都太荒謬了!”
她的伯樂一夜之間變成了她的仇人,她的爹娘頃刻之間不是她爹娘了……
“繁兒,我和你娘早已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你娘給你取名‘繁’,正是希望你的人生如同出生之日的桃花一樣,繁華似錦!你不要怪你娘……她是怕你步你親娘後塵。”
“我親娘又有什麼錯?!”宋繁霍然站起來,憤怒地指着外面,歇斯裡地:“她為國征戰!死而後已!年紀輕輕和愛人生死兩隔……而她卻踐踏着自己妹妹的性命,接受着萬人敬仰!甚至、甚至強娶自己的妹夫!她妄為國君、妄為姐妹、妄為人妻!”
看着女兒飛奔離去,林氏攥着帕子哭得聲淚俱下!
自打女兒飛黃騰達之日起,他和妻主就每日提心吊膽!生怕高位上的人忽然認出了宋繁,過去的舊事被翻出來……他一度懷疑自己當時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鳳凰誤落百姓家,招來的是福?還是禍?
宋繁行屍走肉地在大街上晃蕩,失去了高頭大馬、大軍擁簇,甚至褪去一身戰甲,都使得街上無一人認識她!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宋含星的墳前,機械式地跪下來。天色漸漸變陰,不一會兒,煙雨蒙蒙。
娘,我來找你說說話。
小的時候,她很少回憶童年,倒是長大了,漸漸想起那些被她無情丢棄的曾經……
‘胡鬧!書背完了就可以拿來撕嗎?給我面壁思過!’女人揪着她的耳朵,拉到牆角站着。
畫面一轉,女人又瞪着眼睛訓斥她‘你看看你看看!又弄得一身泥土回來……你真是要死氣為娘我呀!’可是唠唠叨叨地說完之後,她又蹲下身來把她背在背上。
畫面又是一轉,女人明顯蒼老了許多,她重重地放下湯藥,面無表情地高聲說道:‘你不吃那就都别吃了!以後你不用回來和我們一起吃飯,這裡有你姐在,用不着你操心!’
……
夜色降臨,雨越下越大,将她渾身澆灌。忽然間,一件厚重的長衣披在她肩上,她怔楞間,已然落入一個溫暖沁香的懷抱中。
曲柳折撐着傘,一手攬着她的肩膀,溫聲說:“師姐,伯母在天有知,也不想你淋一夜的雨……”
宋繁擡眼,目光幽幽:“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男子微微一笑:“是伯母在天有靈,讓我來尋你回去的!”
宋繁垂目,兀自笑了,她任由曲柳折将他抱進馬車。在車婦的拼命趕路下,即便是面對着雷霆暴雨,二人還是平安回到宋府。
曲柳折命人燒好熱水,又默默地替她褪去衣物,抱着她一塊沐浴。宋繁望着與她□□相見的男子,嘴角勾起一絲恬淡的微笑!
她和其慶幸!身邊還有一個這樣的男人一路相伴!
“師姐,怎麼了?”男子擡起一張清絕的臉龐,茫然地看着她:“是不是我碰到你的舊傷了?還是水溫太熱……”
宋繁抱緊他,輕輕将腦袋靠在他寬闊的胸膛:“柳兒,你為何這麼好……”
好得讓我心疼!好得讓我心酸!
曲柳折一愣,慢慢回抱着她,說道:“師姐,你說過我是你的解語花!告訴我吧,讓柳兒傾聽,柳兒一輩子都會陪着師姐的。”
“你可不許騙我了……”宋繁擡起頭來,癡癡看他:“你要是也騙我,我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不要再……找理由撇下我不管了……
曲柳折輕輕吻去女子臉頰上的一行清淚,說:“除非師姐不要我,不然,柳兒至死不離開師姐!”
宋繁吸了吸鼻子,又躺回他的懷裡:“我不是宋含星的女兒,也不是林溫儀的女兒。”
曲柳折摟着她的纖腰,一手摸着她一頭烏發:“嗯。”
宋繁:“我的親娘叫做紀姝環,我的親爹叫做靈均!我沒出生,親娘就死在沙場,出生了我爹因我而死……”
曲柳折眉頭微皺:“怎麼能說是因你而死呢?”
宋繁沒有理會他,繼續說:“我爹難産死後,我被送到宋家,充當他們家的三小姐……柳兒,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娘不愛我!她一直讨厭我排擠我!可是我錯了,她是一直在用某種方式保護我……嗚嗚嗚嗚……
她送我去逍遙派,是為了讓我遠離女皇的視線,她不讓我接觸武藝兵法,是怕我有朝一日和我親娘一樣,身首異處!她告誡我低調處事,有禮有節,是為了掩蓋我的身份!她一直很愛我……”
曲柳折眸色漸深,望着水面上的倒影一語未發。
宋繁不停地說着童年的往事,像是發洩一樣,把那積累多年的自責通通說出來!說着說着,終于扛不住睡意,在曲柳折懷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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