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弦從來不信,在這世上,有所謂的一見鐘情。
邬桃之于程書的重要性,是讓他第一次相信這件事的契機。
“公子,難不成,這程書早就看上了邬桃姑娘,後來與那側夫人的一切,都隻是在做戲?隻為了讓邬姑娘吃醋?”噬月眨巴着眼睛問,雖還是一副憨态,問出口的話卻長進不少。
“然也,”度弦滿意道,“你這小家夥什麼時候在這種事情上開竅了?”
“嘿,還不都是在您身邊耳濡目染的,自然也就明白一些。”
“嗯,不錯”度弦心想,看來人之性格和見識确實可以随着時間和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如今,他對噬月能用對成語這樣的事已經不足為怪了。
“不過,所謂的‘一見鐘情’究竟是如怎樣的呢?邬姑娘嫁進那程家以後,程書就醒了,至此那程書便就這樣輕易地愛上了邬姑娘?”
“非也。”
見度弦搖頭,噬月不解。
度弦說“非也”,指的是噬月弄錯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時間——程書見過邬桃的時間,實在太早太早了,早到如邬桃那般伶俐的姑娘,都未曾發覺,自己被人套在圈子裡,琢磨透了。
邬桃第一次見程書,是他在同人理論。
程書第一次見邬桃,卻是邬桃八歲上。
小小的人兒偷溜出家門,不稀奇。從狗洞裡鑽出來,全然未發覺旁邊路過的小公子。
從那時起,小公子便對這大院之内的小女孩生了偏疼之心。
小孩子哪裡知道什麼情愛,日往月來間,程書卻對任何女子都提不起興趣。
到了該議親的日子,有意嫁作程門婦的姑娘家不少,程書是無論如何都不肯,也說不出個緣由,倒是愁壞了程家二老。
隻有程書自己心知,哪裡是不肯,隻不過不中意。這不中意的不是旁人的家世樣貌,隻不過那人不是心裡人。
不過,若是那人是邬桃……他心裡想着,便也明确,若是那人是她,他必一口應承下來。
所有人都說,這程家少爺實乃君子,隻有程書自己知道,他哪裡是什麼君子,至少在邬桃面前,他算不得君子,甚至于,他這君子之名,也是因邬桃而掙下的。
等到滿頌都都知他程書是個好人的時候,那麼當年日日鑽狗洞的小姑娘便也會知道了吧?
她會知道他,會知道在這頌都裡,有一戶好人家,有他程書這樣的人物。
不行,光知道還是不夠,更得見過才行,女兒家嘛,總是要見過,才能心裡有底,于是,便有了邬桃初見程書的那一面。
那時,他同人理論,心裡還要顧及着邬桃是不是看見他了。若沒看見,他還得另外再做一出戲不可。
對自己的相貌,他還是有些自信的。
“這程公子也真是麻煩,既心悅人家,何不直言?費氣八咧折騰好幾年,最後往病床上一倒,你說這要是萬一邬姑娘沒有嫁進程家,那他前十幾年的工夫,豈不都白白搭了進去?”噬月不解道,也實在替程書這份心意捏捏了一把汗。
“你覺得,他有些舍近求遠了?”
“當然了,這邬家又不是離頌都十萬八千裡,拐幾個巷子的事兒嘛這不就是,直接告訴他娘老子,帶上彩禮上門提親呀。”
度弦忍俊不禁。
“公子,是我哪裡說錯了嗎?你笑什麼呀?”
“你沒說錯。”度弦道。
畢竟當初的度弦也如噬月這般純然——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非要弄得繞來繞去的,實在麻煩,也令人費解。
不過,他們卻也錯了,人是複雜的,人帶來的事也是複雜的,若天下不存在這些複雜的人事,便少經波折,也少于波折之中尋得事理。
“若這世間是真如你說的這般簡單,便好了。這世間也就沒有那麼多苦情鴛鴦了……”
“噬月不懂,求親,很難嗎?”
“求親不難,但于人間的世俗來說,難于登天。更何況,以那程書的性子,獨自牽挂一人多年,這種事,對他而言,更難上加難了。”
“公子,你就快告訴我這裡頭的名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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