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飯時間,小風出現在堂屋門口,手裡卷着期末試卷,試卷裡面卷着成績單。
秋老三和大人們在屋後忙活着,秋大爺和三妹在堂屋裡準備飯菜,沒人有空搭理他。
“吃飯了!”
那邊三妹一嗓子,這邊老三放下手頭的東西,“吃飯了,吃飯了……”
幾人洗了手坐上桌,邊吃邊閑聊起來。
“這是你大伢仔吧,幾年級了?會讀書吧?”
老三搖頭,“還會讀書呢,前年九月一号帶他去小學報到,說他陽曆生日是九月十二的,沒到六周歲,又讀了一個學前班。”
“差十天都不行?讀了兩個學前班再讀一年級,成績應該好。”
“不行呀,期中考試還不及格……對了”,老三扭頭看向小風,“你今天去學校拿成績單了,在哪呢?”
小風放下碗筷,去被窩裡翻出試卷和成績單,遞給老三。
老三打開掃了一眼,試卷上到處都是紅叉叉,再看成績單,語文56,數學53,升留級一欄寫着“留級”。
三妹不識字,問道:“怎麼樣?”
老三沒說話。
鄰座的湊過來瞄了一眼,“留級了。”
秋大爺伸手拿過試卷和成績單,疊了幾疊,疊成一個小方塊,放進口袋,摸了摸小風的頭頂,端起碗筷遞過來,“莫站着了,吃飯,吃飯。”
小風将碗裡的飯菜扒拉完,坐在堂屋後門口發呆。
大人們吃過飯,閑聊了會兒,開始幹活了。
兩個人負責用鐵鍬把塘底的泥巴鍬起來,兩個人負責往泥巴裡摻上切得短短的稻草杆,再翻拌均勻。
秋老三和另外兩個人負責做土磚胚子。
那兩個人把拌好的泥巴裝進特制的木框裡,壓實,去掉多餘的,再抹平,倒扣出來,就成了一個土磚胚子,這土磚胚子曬幹,就可以用來建房了。
秋老三有點不一樣,他倒出來之前,用手指頭在土坯中間一個弧線劃拉上去,一個弧線劃拉下來,再點一下,這樣,一條小魚就出現了。
小風坐在旁邊二叔家的門檻上看着,心想,這一倒扣下去,不知道小魚會變成什麼樣子?
正看得入神,秋大爺過來坐在旁邊,從口袋裡摸出那個小方塊,一下一下展開,遞到小風面前,“跟爺爺說說這個吧。”
小風低頭,“這是m,m-a-ma。”
“這個我不懂,換一個。”
小風把數學試卷翻上來,“這是2+7=9。”
秋大爺指着一個紅叉叉,“這個呢。”
“3+8=10。”
“3加8,是11啊。”
小風不解,伸出雙手,把十個手指頭挨個算了一遍,“最大的不是10嗎,怎麼有11。”
秋大爺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等開學了,你再聽老師怎麼講的吧。”
“老師講過了。”
“講過了啊。”
“我看不到黑闆。”
秋大爺把試卷和成績單疊了又疊,疊成一個小方塊,放進口袋,擡頭看着正在忙活着的秋老三,“看不到,那我跟你爸說一下,讓他開學了跟你老師說一下,讓你坐第一排。”
“嗯。”
“你爸媽說你和弟弟越來越大,一家人擠一張床擠不下了,在做土磚給你們蓋新房子呢。”
“嗯。”
“小風,還記得這個池塘嗎,你小時候就是被推到這個池塘的,現在好了,水放幹了,泥巴都挖沒了,再也沒人推你下水塘了……”
小風擡頭望了望爺爺花白幹枯顫顫巍巍的胡子,又望了望秋老三畫着小魚的手,在腦海中努力搜尋當初落水的情形,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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