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完全驚呆了。
他茫然地瞪直眼睛,任由那半人多高的沉重石碑在荊璜臉上瘋狂蹦跳。直到揚起的白灰嗆得他打了個噴嚏,對現實狀況的認知才總算回到他意識中。
石碑跳得足有一米高,絲毫不知疲倦。羅彬瀚連忙抹掉臉上的白灰,想沖過去解救荊璜。旁邊的莫莫羅立刻制止了他。
“羅先生不可以亂跑。”莫莫羅嚴肅地說,“你靠近的話會被檢查員先生誤傷的,請務必待在安全距離外。”
羅彬瀚有點崩潰:“那地上躺的怎麼辦?這架勢不得給他砸成個錘頭鲨啊?”
莫莫羅滿面單純,語氣堅定地說:“沒關系的,這種時刻隻要相信玄虹先生就可以了。”
羅彬瀚不得不懷疑此人有謀船篡位的居心。就在他考慮是否要棄暗投明時,馳騁正酣的石碑忽得被掀了起來,朝隧道深處直飛出去。
荊璜直挺挺地坐起來。他的臉上紅痕交錯,乍看像是滿面鮮血淋漓,把羅彬瀚吓了一跳。然而等羅彬瀚再仔細分辨,才察覺那不過是些浮現在皮膚上的紅印。它們在荊璜臉上縱橫密布,猶如某種原始而怪異的羽狀刺青。
“草,”羅彬瀚痛心地說,“好慘一熊孩子,都給錘成野蠻人了。”
荊璜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紅印在他指下迅速地消退。
他站起身,隧道深處裡又傳來辘辘聲響。石碑氣勢萬鈞地朝着他再次滾來。
“……你他媽沒完了是吧?”
荊璜微微彎腰,用左手把石碑按在地上。那威不可擋的沉重兇物劇烈掙紮着,卻分毫無法掙脫禁锢它的手掌。
“你跑啊?跑給我看看?”荊璜開始用腳踹它,“老子這隻機械臂的極限握力是八千鈞,你就是輛火車老子也給你拆咯!”
石碑絲毫不懼他的淫威,依然奮勇拼搏頑抗。于是荊璜直接把它抓舉到空中,開始無比兇殘地向石壁上亂砸亂撞。那些留在牆上的血字很快就在他的暴行下毀壞殆盡。
石屑與煙塵紛飛,把羅彬瀚看得直發呆。莫莫羅及時護住他往後退去。
“玄虹先生好像抓狂了。”莫莫羅有些困擾地說,“雖然石碑先生對他的懲罰比較嚴厲,但那也是在履行垃圾分類檢查員的職責,如此對待一個盡職盡責的人,這種事一定是錯誤的!玄虹先生在您内心深處一定也是明白的吧,請快點回想起您的本心!”
“放你媽的屁!再念老子連你一起打!”
荊璜咆哮了一聲。他雙眼中躍動着彩虹般絢爛的烈火。隧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明亮如晝,空氣迅速地升溫。
石碑仍在掙紮。它一邊試着從施暴者的手掌裡掙脫反抗,一邊因恐懼而小幅度地顫抖。在羅彬瀚看去簡直像個有生命的活人。
從隧道深處傳來一聲細響。
那聲音清亮而婉轉,隻是短促得令人不及反應。羅彬瀚不禁懷疑自己隻是幻聽。
但石碑突然不動了。它像個無生命的死物那樣老實地墜着,任憑荊璜對它怎麼拳打腳踢也毫不反抗。
察覺到石碑的異常,荊璜眼中的焰影也迅速熄滅。他又憤怒地踹了石碑兩腳,然後才偏頭望向隧道深處。
黑暗中斷斷續續地傳來細音。時而高亢,時而柔和,如一線細泉在石縫間跳躍。那是一種美麗如歌聲的鳥雀啼鳴。
片刻之後,隧道彼方漫步走來一個陌生人。那是個看起來二十多歲,容貌極為俊秀的金發男性。他穿着頗古典的淺色絲綢襯衣、黑色長褲與雙排扣禮服,胸前衣領上别着一串潔白的鈴蘭花。
他停在荊璜的十步外,兩人彼此相望,誰也沒有意外的表情。
荊璜把腳從石碑上挪開,若無其事地甩了甩手臂。
“你這家夥果然在這。好地方不去,天天跑到垃圾站來散步,真是個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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