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天地一沙鷗（第1頁）

世上事，往往事與願違，姜岚沒有意識到，正是她處處維護，顧之才得以維持住本性。如果姜岚當初沒有找華山醫院的副院長幫顧之說情，顧之職業之路的起步肯定沒這麼順暢，如果初出校門，就因為找工作被迎頭一棒，顧之的清高傲嬌自然會被打消不少。如果不是姜岚早早實現了财務自由，對顧之沒有更多錢财上的要求，光婚前彩禮加買房買車這一通折磨，就足以改變顧之對金錢的的态度。婚後如果不是姜岚遲遲不生孩子，顧之沒有早早經曆小孩子尿布、奶粉、半夜啼哭的折磨淬煉，才能心無旁骛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男孩要窮養，老公也要窮養，但窮得應該是物質，而不是精神，沒什麼事比物質豐裕，精神壓抑更能讓男人逃離了。姜岚也不是沒想過封鎖顧之的經濟，隻是顧之成長太快，她“餓其體膚”的策略沒能執行下去。至于愉悅精神，兩個人精神世界南轅北轍，連交流都困難，更别提愉悅彼此了。

婚後種種摩擦，姜岚也不是沒有反思過她和顧之的婚姻。隻是，她不敢想象失去顧之的生活。這個表面強硬甚至有些霸道的女人，不願意讓人看到她心底的脆弱和對他人的依戀。可很多事，越是遮遮掩掩，越是無法克服。姜岚越拒絕接受顧之離開她的可能，越不能坦然和顧之溝通，就越要控制顧之，顧之也就離他越來越遠。

如果姜岚背後有個家庭支撐，她至少還有個退身休養生息的地方。可自從爺爺去世，姜岚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那種“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般的孤寂，她實在不想再經曆了。爺爺去世那段時間，是她一生中最不願意回首的時光。那幾年，她白天強打精神做治病的醫生，教代碼的老師，晚上回到宿舍，就是個孤苦無依的病人，那段時間，她學會了喝酒、抽煙，晚上要在一瓶紅酒，半包香煙的麻醉下，才能勉強睡去。隻有在顧之身邊，她才能放開懷抱，暫時甩開那種蝕骨凄苦。姜岚其實對男女之事，并不熱衷，隻是她發現，在顧之身邊，她就能不靠就酒精，而沉沉入睡，于是哪怕兩人隔着黃浦江，姜岚也不怕舟車勞頓，每周末都趕去和顧之約會。

之後，随着時間的沖刷和事業的順遂，失去爺爺的傷痛慢慢淡了，但那種無根的漂泊感，一直固執地徘徊在姜岚周圍。姜岚最怕一個人開車回那個冰冷的單身公寓，高聳入雲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的大廈上面架着被殘陽灼燒得一片血紅的晚霞，像一個巨大的鋼筋混凝土烤架，炙烤着城市裡每一個孤單的人，把他們拼命壓在心底的悲涼和孤寂，一股腦從身體裡蒸騰出來。而公寓清冷僵硬的四面牆，完全無法抵禦這蝕人心骨孤寂。

所以哪怕姜岚知道顧之對和她結婚有些心不在焉，哪怕她察覺到，他們對将來的生活，有很多分歧，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費盡心思，拿下了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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